第二天, 蘇軟和言少昱跟著李富貴一起去鄭總家。

鄭總就是那個放工程的腿兒，住在市中心的一個高檔小區裏，雖然在蘇軟看來還不如後世一般小區，但對比現在的小區已經有了不小的綠化, 還設了門衛。

李富貴一邊走一邊羨慕道, “這小區, 一梯兩戶，一戶就有一百多平！裏面可氣派。”

“你說咱們要是也有人，能直接把工程包下來, 能多賺不少呢。”

鄭總拿到工程，把工程包給他們, 然後什麽都不用幹，就坐等著抽錢就行了, 怎麽能不令人羨慕。

其實鄭總就是個皮包公司。

不過這個時候的皮包公司和後世專門詐騙的的皮包公司不一樣, 這會兒的皮包公司都是擁有資源和特殊背景的人開的, 將他們獲得的一手消息和資源倒賣。

這是市場經濟剛剛起步時，信息不發達, 制度還未完善背景下的一種特殊產物。

蘇軟看了眼言少昱笑道，“等咱們做完一個工程, 有了經驗, 有了人脈，把資質都辦好, 也可以嘗試直接從政府競標拿工程。”

李富貴擺擺手道，“那不可能，這些都要有特別硬的關系才行, 咱們小老百姓能包到工程就不錯了。”

蘇軟笑了笑沒說話, 她家也有硬關系呢, 鹿三叔不是在市政委呢嗎？畢竟沾了鹿鳴琛這麽多年的光，回老家之前當然要回饋點價值才行。

三人走到鄭總家樓下，就看到一個白凈面皮的瘦高青年和一個中年男人一臉興奮的從裏面走出來。

富貴舅舅臉色一變，“艹！少昱，那不是你的那個同學？他們這是已經截胡了？”

言少昱臉色微沈，高強也看到了他們，微微楞了一下馬上就笑了起來，“少昱！”

竟然沒有一點不好意思，還跟旁邊的中年男人熱情的介紹，“舅舅，這就是我高中同學言少昱，現在是東林大學的大學生，可出息呢！”

高強的舅舅點頭讚了一句，道，“就是那個想跟你合夥幹這個工程的同學，不是說不幹了嗎？”

李富貴“呸”了一聲，“我們什麽時候說不幹了？有你們這麽做事兒的嗎？”

高強的舅舅皺眉道，“你這話說的，我們做事兒怎麽了？我們自己打聽到的消息，是違法了還是犯罪了？”

對著言少昱又是一副和顏悅色的表情，誇讚道，“人家可是大學生，前途無量，坐在辦公室裏喝茶看報，可比我們這風裏來雨裏去的跑腿體面多了。”

“也就是我這外甥沒出息，他要是個大學生，哪兒還用幹這種活兒，就算掙兩個錢也要低聲下氣的看人臉色。”

高帽子倒是帶的一套一套的，李富貴氣的夠嗆，“呸！別說那些好聽的，就你們這樣做事兒，活該一輩子看人臉色！”

高強臉色微沈，他舅舅倒是有一副唾面自幹的臉皮，搖頭笑道，“可不是？就這低賤的命，所以能劃拉個三瓜兩棗的也就滿足了。”

一時間把李富貴都噎的說不出話來。

高強這才驚訝的看向言少昱道，“少昱，你這不會是決定要包工程了吧？”

“我看你猶猶豫豫的一個禮拜了還以為你打算去單位上班了。”他嘆了口氣，“小珍前天還跟我哭說不想讓你下海，就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呢。”

“所以我也就沒敢再找你，你那麽漂亮的女朋友，叫我攪和黃了我怎麽還有臉再見你。”

李富貴這會兒看高強就是個白眼狼，頓時警惕道，“少昱的女朋友，幹啥找你哭？”

高強一臉無奈的道，“他倆不是正因為結婚彩禮的事情鬧矛盾呢嘛，小珍找不到少昱，我這好哥們兒少不得幫幫忙。”

他說著就走過來攬上言少昱的肩膀，“不是我說，那麽漂亮的女朋友，還是大學生，你怎麽舍得讓她傷心？”

“要不這樣，既然你還想幹這個工程，我這兒有個折中的法子，這工程我們雖然已經包下了，但咱們還跟之前說好的一樣，你負責盯著，你到底是大學生，還是這個專業的，我肯定信任你。”

“你離畢業不是還有好幾個月呢嗎？正好你也一邊幹一邊想想，等畢業的時候覺得不合適，不想幹了，還能直接去單位，錢也賺了，經驗也積攢了，工作也沒變，啥都不耽誤。”

“至於錢，咱來是好兄弟，肯定給你開的足足的，不就是三萬的彩禮嗎？到時候不夠哥們兒借你！”

言少昱本來還沈郁的心情，聽了這連珠竄似賣弄和暗貶之後，忽的就釋然了，這麽一個小人，哪兒就配做他的朋友了。

他露出一個笑容，掀掉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回頭拍了拍高強的肩膀，心平氣和的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你的事情我就不摻和了，你加油好好幹，祝你前程似錦，”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嗯，發大財。”

然後對蘇軟道，“走吧。”

高強沒想到他是這個反應，反而楞了一下。

蘇軟跟上言少昱，“哥還是你大度，你這兄弟確實你比更需要這個工程，你沒了這工程大不了回去上班嘛，他沒了這工程說不定就要重新回去沖著別人搖尾乞憐求施舍了。”

高強臉色一沈，然而蘇軟和言少昱連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進了樓道。

他忍不住高聲道，“工程我已經包下來了，你們還去幹什麽？”

蘇軟回頭眨了眨眼道，“來都來了，去跟鄭總聊聊唄，怎麽？你們合同簽了？”

言少昱頭都沒回的上了樓。

高強的臉色一變，高強舅舅也皺起眉頭，“那丫頭怎麽回事？”

高強沈聲道，“言少昱後媽的閨女，聽小珍說嫁了個有錢人，言少昱怕是要跟她一起合夥兒。”

高強舅舅道，“咱禮都送禮，鄭總也應承了，應該不會改主意吧。”

說是這樣說，但事情沒敲定之前什麽都有可能。

且不說這邊蘇軟一句話讓兩人提心吊膽，上了樓的李富貴卻高興的道，“咱們真能從他們手裏截胡啊？”

蘇軟笑道，“沒那必要，天底下又不是只有那一個工程，幹嘛在他們身上浪費精力，他們想幹就讓他們幹唄。”

李富貴冷笑，“他們還不一定能幹成呢，要是咱們家包了這工程，毛黑子還不敢咋地，要他倆包了，看著吧，毛黑子有的鬧。”

看蘇軟還往樓上走，李富貴疑惑，“都不包工程，咱還上去幹嘛？”

蘇軟笑道，“鄭總手裏怎麽可能只有這一個工程？反正來都來了，去問問唄。”

鄭總手裏果然不止一個工程，他的親舅舅就在市政委上班，手裏掌握著不少一手信息，像高強、毛家棟這樣只有點小錢的，就給他們放些沒什麽技術含量的小工程，大一點的工程他說都懶得說。

聽說言少昱是東林大學建築系的學生，鄭總還有些驚訝，給的消息自然又不一樣，“我手裏倒是還有兩個適合你的，東俞公路，東段、西段，東段在咱們市裏，工程預算五十萬，西段一直到俞城，預算一百二十萬。”

李富貴一聽就麻了，五十萬，哪一個他都不敢想，正想著今天怕是白跑一趟了，就聽旁邊他大娘家的金疙瘩外孫女道，“我們可以先看看那個東段的嗎？”

本來也要放棄的言少昱心裏頓時一驚，前李村那條市內公路二十萬的工程預算，他才敢想一想，畢竟底墊七八萬，努力湊一湊還能湊出來，但這五十萬預算，底墊最少也要二十萬……

不過看蘇軟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覺得自己作為大哥也不能露怯，只好跟著點頭。

鄭總是個挺負責的人，詳細的跟他們說了工程的情況，言少昱建築系出身，蘇軟對其中的門道了解的也不少，鄭總覺得跟他溝通的特別順利，也放下心來，他雖然抽成拿介紹費，但也希望包出去的工程能做好。

“你們回去好好想想吧，另外一家也看中了這個工程，你們想要的話就抓緊。”

這話不確定真假，但也代表著要談介紹費和抽成的問題了，算是一個好的開始，高強他們大概也是到了這個流程。

三人下樓的時候，李富貴瞄了眼樓道口驚訝的道，“咦，那倆家夥還在？”

眼珠子轉了轉很快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做了虧心事就是不踏實哈？”

他也挺逗，快出樓道的時候，頓時挺胸擡頭，背著手做出一副合同已經到手的模樣，高聲道，“行了，咱們回去趕緊招人手，下個月一化凍就能開工！”

言少昱和蘇軟憋著笑配合他。

等三人走出一截，李富貴才回頭，“他倆又上樓去了！還提著禮，這是早做準備了啊。”

緊接著又幸災樂禍起來，“這著急忙慌的去談，鄭總的介紹費和抽成肯定會擡高了，該！”

回頭又安慰他倆，“包不成就包不成，舅舅再打聽打聽，有合適的再找你們。”

蘇軟問他，“五十萬那個我們包的話，舅舅你還參與嗎？”

李富貴瞪眼，“那個怎麽包的起？那個太大，別瞎胡鬧。”

顯然是不準備參與了，不僅李富貴不敢想，一直表現的胸有成竹的言少昱在李富貴走後也露出忐忑的神態，“五十萬的工程是不是太大了？咱包不起。”

“能。”蘇軟斬釘截鐵的道，“就按照咱們之前說好了，我負責出錢，你負責把工程幹好。”

蘇軟這種篤定和信任的態度給了言少昱很大的鼓舞，“真的能包？”

“能，就看你敢不敢幹。”

言少昱也被她激起了熱情，“有什麽不敢幹的，我就不信我幹不好！”

“回頭咱倆也找個律師正式簽個合同，也好讓爸媽放心。”

李家這一點上的幹脆利落非常讓人安心。

之後的事情自然就不用蘇軟管了，一周後，言少昱拿來了工程合同，兩個人又正式簽訂了合作合同。

等蘇軟拿著錢給言少昱打款的時候，家裏人才知道蘇軟所謂的出資金根本就不是用鹿鳴琛外公留下的錢，而是拿著工程合同去銀行貸的款。

一期貸款十五萬，這可不是上次替武大明貸款，真金白銀蘇軟自己貸的，一年利息十個點，一家人都嚇到了。

李若蘭直接跳起來，“蘇軟！！！你好大的狗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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